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嵐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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嵐洲

顧長熙當真是在用命來挽留魏獻儀。

顧長熙說完這句話,如幼松纖弱般伸出一截手指,想要扯住魏獻儀的衣角。

他看她的眸光微閃,像是某種珠玉寶石的光澤,但其中深蘊的情愫,則是冰冷的石頭所不能擁有的。

“不走好不好?”顧長熙瞧見魏獻儀臉上的毫不掩藏的深厭神情,心中隱隱怔痛。

一道靈力從魏獻儀的手上劃下,顧長熙緊緊握在手上的那一截衣角就永遠停留在他的手上了。

“你若喜歡,我可以給你,但請你莫要在我眼前出現,礙著我的路了。”魏獻儀一邊說,一邊側身從顧長熙身邊走過。

顧長熙就是篤定魏獻儀不會在眾目昭彰下對他動手,所以他敢以身飼之,敢說出此前種種,為的就是要留住魏獻儀。

魏獻儀不想讓他如意。

她是不可能向顧長熙坦誠一切,說她根本不曾有過心魔,都是她在作偽。因為一開始就是顧長熙聯合陸蘊要來試探她,魏獻儀只是將計就計,餘下情形如何也是顧長熙試探她的代價。

就算告訴顧長熙實情,他還是會以各種理由,強行湊到魏獻儀的眼前,企圖與魏獻儀生出另一種匪夷所思的聯系。

魏獻儀也不可能因為顧長熙說這幾句不痛不癢的話,就真的為他停下腳步。

因為……他不配。

魏獻儀一路向前,任由顧長熙在她身後如何說辭,她都不會心動。

顧長熙從石階上踉踉蹌蹌地連步走下,還不等他再次走到魏獻儀的身旁,就有一人橫沖而來,上去就給了顧長熙一拳。

“她都說她不想見你了,你為何還要糾纏她不放,顧長熙你是真的……哼。”謝琛氣極,不由分說就將顧長熙推攘在地。

顧長熙的脊骨磕在石級上,餘光卻追尋著魏獻儀。

謝琛忽然以指化爪,要向顧長熙的眼睛剜去,顧長熙手腳用力,和謝琛就此纏鬥起來。

拳拳入肉的聲音傳入魏獻儀耳的中,她回頭看一眼,立馬轉身,腳下步子愈快,脫身離開。

他們二人在驛館門前相鬥,既不動用術法,也沒有靈劍相持,像野狗一樣打起來。

長聖劍宗的氣度風聞,就在這二人之間盡數消失了。

顧長熙被謝琛纏住,眼見魏獻儀越走越遠,甚至於她的一撇雲衣都將要從顧長熙的視線裏消失。

他立馬使出全身靈力,織出靈力囚籠,將謝琛困鎖在其中。

顧長熙一邊喘著粗氣,一邊擦拭著沿著眼角留下的血跡,乍一看倒像是顧長熙曾流過血淚一般。

“顧長熙,你算什麽東西,你看看你狼狽像條狗。”謝琛在顧長熙的靈力囚籠裏依然不認輸、不服軟,他憤恨自己修為不比顧長熙強勢,所以被困住的人才是他。

顧長熙已經全然看不見屬於魏獻儀的那點雲衣的顏色了,幾日來的勞心勞力、滿身憔悴卻換來這樣一個什麽都不是的結果。

這讓顧長熙再也維持不住原先站在魏獻儀面前的冷靜自持,顧長熙回頭瞪著謝琛,與謝琛對罵:“我像條狗,你連狗都不如。我癡纏神女,我得到她無數目光,你有嗎?或者你能嗎?換做是你如此境地,你能做到像我這樣嗎?”

謝琛當即大笑,手指顧長熙,“你真把自己當個東西了?她多看你幾眼,你就覺得自己能入她心膛?”

“顧長熙,好一個顧長熙啊!”謝琛拍手叫好,“你自詡命格非凡,就以為誰都要貼著你靠近你?我告訴你,只要有我在一天,她絕不會再將心思放在你身上,因為你就是個……”

後面的汙詞穢語,謝琛沒能說出來,因為顧長熙在靈力囚籠中對他施壓。

不過是一個境界的超越,顧長熙就讓謝琛感到身心沈悶至極,猶若缺氧一般,似乎下一刻就會在原地瞬間爆炸。

“謝師兄,你聽我說。”顧長熙咬出一個許久沒用過的稱謂,勉強維持住目前形式。

顧長熙這樣說,謝琛肯定不會樂意,但見顧長熙眼中隱隱浮動淚花,一副要哭出來的可憐模樣,謝琛沈默了。

顧長熙握緊手上的屬於魏獻儀的一角布料。

“她絕不能離開,她有心魔纏身,若是她離開了,我將再無可能為她驅出心魔。”顧長熙斂下眸子,頓了一下,又向謝琛道:“你若真的是為她好,就請你幫我把她留住,她走了,我就再不知道何時能夠遇見她。”

聽到“心魔”二字,謝琛果然不出所料地楞住,於是顧長熙順勢為他解開靈力囚籠的禁咒。

“你莫不是在騙我?”謝琛懷疑顧長熙話中的真假。

顧長熙抿唇,“如果我騙你,我就能與她相見,那我何必等到今日。”

“但她是鐘山神女,她不會,也不可能……”謝琛又道。

謝琛忽然想起一事,連忙上前,匆匆問顧長熙,“此事除我之外,你沒有告訴任何人吧?”

若是道界得知此事,必定震驚,到時不論魏獻儀身懷心魔是真是假,都恐要遭受一番言論風波。

看到顧長熙搖頭否定,謝琛才安心下來,他將驟然生出的殺意掩藏得極好,顧長熙與他眼神相接的片刻也沒有察覺出來。

謝琛認真思量顧長熙的話,可顧長熙卻沒有足夠的時間讓他考慮了。

謝琛久久不回答,顧長熙直接丟下謝琛,向魏獻儀離開的方向奔去。

在顧長熙想要馭起靈劍,快速找到魏獻儀時,謝琛這時上前,“帶我一起去找神女,等我見到神女,你若是在說謊,我定會躥使神女將你當場殺斃。”

顧長熙自信他所知道的就是真相,他甚至覺得自己已掌控全局,雖然中間過程略有波折,但幸運的是他還是將此時事態掌握在手中了。

至於謝琛,顧長熙認為他是一道助力,專門為顧長熙完成布局的助力。

而一切都如顧長熙所想象的那樣順利,他們成功在雲洲與嵐洲的交界處找到魏獻儀。

那時,魏獻儀坐在飛天攆中,雲羅環繞,溢彩流光。廣蘭禦劍在側,見到闖入鐘山一行修士的人竟然是長聖劍宗的師兄弟二人,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懲處。

廣蘭入飛天攆中問詢魏獻儀的意見,但魏獻儀乍聽見顧長熙三個字就神色懨懨。

廣蘭很快噤聲,道:“我大概知曉要如何做了。”

魏獻儀朝廣蘭露出一個略顯僵硬的笑容,她不是對廣蘭感到疲軟,只是對顧長熙這樣。

廣蘭不可能讓長聖劍宗的師兄弟二人一直隨行鐘山的隊列,但是若不由分說、不予解決,他們定不會離開,而這一切的原由都在魏獻儀一人身上。

所以廣蘭選擇將鐘山一行人停在雲洲,向顧長熙與謝琛二人說清楚魏獻儀的心意。

魏獻儀不想見到顧長熙,所以廣蘭絕不會讓顧長熙出現在魏獻儀的面前,因而縱使顧長熙再三請求,對廣蘭來說都是無用的。

至於謝琛,則是廣蘭單方面覺得謝琛不討喜,也一並不願令他有接近魏獻儀的機會,因此二人只能在旁看著魏獻儀從飛天攆中走出休息,而不能上前一步。

顧長熙註意到熟悉的背影,心中一緊,他雖已經見到魏獻儀,但是還不夠,他要上前、再上前。

至於謝琛心底一直浮現此前顧長熙同他所說的,關於“心魔”的言論,內心糾結不下,而鐘山的廣蘭長老生生攔住他,偏不讓他慰問神女一聲。

謝琛不忿廣蘭的決斷,質問廣蘭,“神女從沒說過不想見我,為何攔我?”

聽到謝琛不善的語氣,廣蘭對他的偏見更上一層,“我師妹確實從沒說過,但師妹任我行事,我說不允,師妹也會讚同。”

廣蘭字字透著與魏獻儀的關系親昵,謝琛登時看紅了眼,他在想憑什麽,是因為他為神女還做得不夠多嗎?

這時謝琛還想繼續與廣蘭理論,卻被顧長熙以劍拍了拍他的手背。

謝琛回過頭看顧長熙已經恢覆如初的沈靜模樣,以為顧長熙根本就是在戲耍他,還未來得及惱火,就看顧長熙折身離開鐘山一落。

再後來,謝琛也氣不出來了。

顧長熙領著謝琛不知從何處得來鐘山弟子的衣袍,扮作鐘山修士,尋找到魏獻儀所在之地,又怕被廣蘭發現,於是趁著廣蘭不在的間隙裏,二人如荒野小犬在魏獻儀眼前忽然而至。

魏獻儀知道顧長熙不會死心,但沒想到他竟如此努力。

謝琛看到魏獻儀,激動無比,但又要避開鐘山修士的視線,他小心翼翼地開口說話。

“神女,他說你、他說你……生了心魔。”說到最後,謝琛的聲音微小無比,生怕被旁人聽去了。

魏獻儀聞言面不改色,淡定的模樣讓謝琛懷疑顧長熙所言是否為實。

很快,顧長熙打消了謝琛的所有疑慮。

顧長熙在魏獻儀面前的表現,不見得要比謝琛來得自然,他低著頭,語聲因緊張而發顫,“我知道,我全都知道。宗門師兄傳信予我,教給了我解決之法,只要您能給我一些時間,我可以、我一定可以……”

謝琛聽到顧長熙口中的“宗門師兄”,楞了一下,旋即想到是晏程雲,謝琛的面色忽地變得很不好。

魏獻儀不說話,顧長熙只當她是應允了,畢竟世上沒有人會不在意心魔一物。

顧長熙自顧自地與魏獻儀約定好,“只要不出嵐洲,兩日之內,我一定有法子為您驅除心魔。”

魏獻儀不以為意。

她看著顧長熙低頭時的纖弱脖頸,魏獻儀是真的想知道,顧長熙究竟何年何月才能從她眼前徹底消失。

其實眼下正是個極好的時機,因為顧長熙與謝琛假借離開,卻又轉身投入鐘山靈宗,也落到了魏獻儀的手中。

如若魏獻儀能狠心就此解決顧長熙,縱使道界要查探顧長熙之死,也根本無從下手。

想到這裏,魏獻儀看著顧長熙的眼神越發幽遠起來,她早就說過,顧長熙再出現在她的眼前,等待他的只有毀滅。

不知究竟是出於何種原因,魏獻儀面對顧長熙的提議保持了沈默。

沈默的時間略久一些,在顧長熙眼裏赫然就是魏獻儀終於願意接受他的提議,似乎也算是接受了他這個人。

唯有冷靜下來的謝琛,看懂了魏獻儀瞧著顧長熙時的眼中深意。

鐘山一行人很快又暫時停在嵐洲,走走停停,索性嵐洲風景甚好,於鐘山弟子而言無甚弊處,倒也落得歡快樂趣。

而顧長熙卻失約了。

明明單方面向魏獻儀保證,他說他只要兩日,但魏獻儀在嵐洲的第三日裏也沒有看見他。

也許顧長熙離開了,也許還停留在哪處陰霾裏。

但是這一切都與魏獻儀無關了。

她原先決定只要顧長熙來尋她,她就對他動手,解決一切。

因為顧長熙失約未至,所以魏獻儀對他再度升起的殺意又暫時擱置下來。

鐘山準備辭別嵐洲前不久,有一人避開鐘山修士的視線為魏獻儀遞來消息。

不是顧長熙,是謝琛。

謝琛知道魏獻儀想殺顧長熙,不僅如此,謝琛還迫切希望魏獻儀做下決定,對顧長熙究竟是殺,還是留。

見到謝琛時,是在嵐洲的一片沼澤密林內。

“為什麽?”魏獻儀不明白謝琛的想法。

謝琛朝她微笑,笑容僵硬,在魏獻儀面前顯出對某人的驚懼、畏怯。

良久,謝琛說:“因為他來了,如若顧長熙不死,我便要死……”

“是誰?”魏獻儀問。

“晏程雲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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